龚晴维维的故事四阿佩尔氏Ap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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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darkesthourhasonly60minutes.

-MorrisMandel

(Americanpsychologist,author)

最黑暗的一小时也只有60分钟。

-莫里斯?曼德尔(美国心理学家,作家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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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儿被吸出来之后,我精疲力尽,虚弱不堪,全身被汗水浸透。仰面躺在产床上,全身因为体力消耗太大而不停地颤抖。护士端来冰水,我虚弱地摇摇头,没有喝。在咱们中国,坐月子期间绝对不能沾凉。可在这儿,刚一生完,就给产妇喝冰水。有人说,这就是为什么美国人到老了这儿疼那儿疼,止疼药当饭吃。尽管疲惫不堪,我还是察觉到了好像有什么不对头。通常孩子出生后,产房里都会听到一片恭喜祝贺声。医生护士会大声宣布是个男孩或女孩,小家伙有多漂亮多可爱,长得像爸爸,或是像妈妈,等等。然而当时产房里却一片寂静。

过了一会儿,医生走到床边,压低了声音跟我说:对不起,孩子有问题。

我的头“嗡“的一声。什么?你说什么?什么叫“孩子有问题?”医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断断续续,好像是说孩子的头看上去不正常,手指脚趾也没有分开,究竟是什么毛病还得专家看了才知道,现在要马上送到新生儿特护室。医生说这些话时,屋顶上的灯开始扭曲着旋转,灯光下的人影也开始扭曲。周围的一切一下变得不再真实。我好像一下被抛到了另一个时空,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。记得他们好像把维维送到我的怀里,还没等我好好看她一眼,就又匆匆抱走了。我开始哭,并拉着小农不停地问:咱们怎么办,怎么

办呢?不记得是怎么出了产房,又进了产妇病房。只记得我好像一直在哭。

爸妈接到小农的电话,赶来病房看我,我还在哭。他们跟我一起流泪,又极力安慰我,说不要紧,要不他们把孩子带回中国去养。。。

我的脑子一片混乱,完全失去了思维能力。翻来覆去不停地问自己“这怎么会呢?我们该怎么办呢?”
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一个遗传学专家来到了病房,手里拿着一页从一本“罕见综合症大全”拷贝下来的资料,开始向我们解释维维的病症。那是一页十六开的纸。上面印着英文和几张图片。有一个婴儿的正面和侧面头像,还有手和脚的照片。那婴儿有着扁平的额头,鼻子短,而且没有鼻梁。两眼间距宽,眼球突出,外眼角向下倾斜。手脚的照片更是触心:大拇指短而且向外弯曲。其他指头连成一片,无辨。脚趾也连成一片,成畸形。在文字和图片上方,黑体字赫然写着:阿佩尔氏综合症(ApertSyndrome)。

我接过那页纸,愣愣地盯着上面的图片,这时才真正开始意识到女儿病症的严重。这不是一般的综合症。这是一种罕见的综合症。这不是简单的缺胳臂少腿,歪鼻斜眼,而是涉及全身上下,从头到脚,从器官到骨骼的综合症。是综合症的综合症。

遗传学专家拿来印有图片的关于阿佩尔氏综合症的资料,上面的图片令人触目惊心。

我的心开始坠向无底的深渊。遗传学专家告诉我们,阿佩尔氏综合症最早由法国医生E.Apert(阿佩尔)在年定义。是一种罕见的先天性疾病。发病率在初生婴儿中只有1/16万-1/20万之一。它是由于基因突变而引起。什么是基因突变?我问。

“基因突变就是DNA在复制过程中发生偶然变异”,他解释说,“这种变异在自然界中随时在发生,是物种进化发展的根本原因。多数变异是无害的,但有些却会造成严重危害,就像阿佩尔氏综合症”。

阿佩尔氏综合症有一系列症状,他接着说,主要是影响骨骼的发育,颅部和四肢受影响最大。颅缝早闭,上颌骨发育不全,手指脚趾并连,是这种综合症的特征。患者还会有脊柱和四肢发育不全,脑积水,继发性视神经萎缩,肩和肘部的骨性结合和关节固定,智力低下,等等,等等。少数患者还会伴有心脏,肾脏缺损。如果没有家族病史,这种病就是因为基因的随机突变。一般不是由环境因素引起的,而纯粹是机遇。也就是说你中了彩票,或遭了雷击,赶上了。但如果患者将来和正常人生育后代,他就有50%的概率把病遗传给下一代。

听了专家的话,我才明白为什么维维出生得那么艰难。为什么我会疼的死去活来。原来是因为颅缝早闭。正常婴儿的头缝是没有闭合的。这样,出生时,胎儿颅骨才有一定可塑性。生产时,经挤压,颅缝边缘可轻度重叠,

使头颅适应产道,继而顺着产道出来。而颅缝早闭,使颅骨失去了可塑性,胎儿头部无法与产道模合。我们接着又问这种病怎么治疗。专家说,主要是颅骨、颜面骨整形和手指脚趾分离。但首先需要解决颅缝早闭问题。新生婴儿的颅骨一岁之前不闭合,是有原因的。是为了脑部能迅速发育增长。如果颅缝早闭,脑压会升高,婴儿的智力就会受到严重影响。外科手術可以打开颅缝,帮助减低脑压。但手术的时机很关键,需要专科医生综合评估决定。做的太早或太晚都不好。一般建议在出生后六个月前手术。颅缝打开以后,就要考虑颜面骨的整形。整形最重要的不是为了容貌,而是为了解决病人的呼吸,视力等一系列功能性问题。主要是要将面部中间凹陷段向外推移。再就是手指分离。并指的临床表现多种多样,有的是皮肤软组织并指,有的是骨骼融合在一起的骨性并指。手术分离需要分数次进行。手指分离的时间一般是出生后六个月到两岁之间。

奥尔巴尼城市虽然不大,医院。遇到这样的疑难罕见病症,也不用转院,而且几个小时之内,就作出了准确诊断。遗传学专家的话我们听的似懂非懂。但有几点是清楚的:这种综合症非常少见;治疗起来非常麻烦;孩子一岁之内就要开始手术,要经过很多很多次手术。夜已经深了,我又拿过那张复印下来的文献,反复盯着上面的婴儿图片看。怎么也无法把刚出生的女儿和照片上的婴儿联系起来。

这时我已经累极了。刚刚生过孩子,一天一夜多没有睡觉,又受到这样的打击。我再也支持不住了,只想睡一觉。迷迷糊糊地就想,要是能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就好了。第二天上午,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。一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。环顾四周,才想起是在产妇病房。自己不是刚刚生了女儿吗?可怎么就像做了一场噩梦?那只不过是一场噩梦吧?然而,周围的一切告诉我,那不是噩梦。我的的确确生了个女儿。女儿患有一种叫做“阿佩尔氏综合症”的可怕的先天疾病。我静静躺在床上,一动也不能动。想着今后的人生,无尽的悲哀和凄凉又开始在心中弥漫。不知道将怎样继续生活下去。只想躲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孤岛上去,避开这尘世间的一切。我躺在那里,眼泪又一个劲儿地流了下来。

这时,就听见邻床产妇呻吟着说伤口疼死了。美国人不兴坐月子,刚刚生完孩子就洗澡喝冷饮。我听见邻床起身去洗浴间洗澡的声音。美国的病房一般是单人间或双人间,每个病房有个洗浴间。病房一般没有严格的探视时间,什么时候都可以来。病人的一切料理,都由护士来做,一般不鼓励家属插手。如果需要去别的部门做检查,比如X光,CT之类,而病人又无法自己走动,就会有助工用车或轮椅把病人推去。产科病房是最热闹的,到处是鲜花,气球。一大早,来探访的亲友就络绎不绝。听到走廊上兴高采烈,喜气洋洋的嘈杂生,我越发感到伤心。一种深深的孤独感袭上心

头。

我的护士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。个子不高,有着一双温柔祥和的大眼睛。在我难过流泪的时候,她会坐在床边,拉过我的手,轻轻地抚摸我的手背。她说,医院当了二十多年护士,还从没见过像维维这种病例。

下午,又有好几个专科医生来到病房。最先是脑神经专科,接着是整形外科,手外科。每个人都告诉我们,这种罕见综合症需要长期的综合治疗。不是一天两天,一两个手术就能解决的。病人通常要经过十几,甚至二十几次手术。由于病例少,很多治疗方法还都在实验和摸索中。他们都是本地生,还没亲自做过一例真正的“阿佩尔氏”手术。除了阿佩尔氏综合症共有的病症,医院很快又发现女儿的心脏也有先天缺损。医学名称是法洛氏四联症(TetralogyofFallot),主要是心室间隔缺损和肺动脉狭窄。法洛氏四联症的临床症状是紫绀和缺氧发作。如不及时治疗,婴儿将有生命危险。接着,还发现她的肾脏也不健全,中文叫“小儿膀胱输尿管反流”。是先天性膀胱输尿管瓣膜机制不全造成

的。医生说这不是致命性的问题。但要观察。有些小孩自己会长好,无需治疗。

坏消息一个接一个。已经到了我能够承受的极限。我仿佛在黑暗无底的深渊中不停地坠落。一次又一次地陷入绝望后,我的心已经变得麻木了。四岁那年,我跟着父母下放到甘肃。先是落脚在嘉峪关,后来全家又继续被发配,到了更艰苦的山丹农场,就在祁连山脚下。那里是一片辽阔的戈壁滩,冬天气温常常达到摄氏零下三十多度。生活条件极其艰苦,缺吃少穿。我和哥哥也因为是“牛鬼蛇神”的子女经常受到歧视。但父母总是竭尽全力呵护着我,不让我因为大人的遭遇而被欺负。比我大六岁的哥哥也会在小朋友欺负我时挺身而出保护我。我从小养成了争强好胜,不甘落后,不服输的性格。虽然家庭处境不好,但我总是格外受到上天的眷顾。从小学,中学,到大学,再到出国留学,基本上一帆风顺,没有经受过什么真正的挫折。而就在一夜之间,我的世界彻底坍塌。这是我为自己营造的温馨美丽世界。在这个世界里,一切都应该十全十美,不得有半点的瑕疵。小女儿的出生,是对这个完美世界的极大背叛,是对我自身价值的彻底否定。在意识深处,我把它视为自己人生的失败。这是我不服输的性格所不能接受的。这种打击令人难以承受。但我又深知,目前我别无选择,必须振作起来,抛弃虚荣,接受现实,正视现实,尽所有力量来救治和抚养女儿。此时,我感觉到自我人格的痛苦分裂。我平生第一次完全失去了自信,感到茫然无助。我无法想象,摆在我们面前的将是怎样的人生。我们一家四口,将面临怎样的未来。小农和我,两个靠助学金生活的

学生,抚养着一个四岁的女儿,就已经很困难了,怎么能再抚养这样一个残疾孩子?

一夜之间,我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。躺在病床上,脑海里又呈现出那个阿佩尔氏综合症婴儿的面孔。那个额头扁平,鼻梁塌陷,两眼眼球外突得吓人的男孩。还有那手,那脚。哪儿是手脚,简直就是个肉团。我又想到医疗费用。要有这么多手术,费用怎么办?美国虽然有先进的医疗条件,但费用也高得吓人。我们的学生医疗保险能给报销吗?要是不给报销,医院会不会收治?最让人担心的是她的智力,她会不会智力低下?低下到什么程度?能不能自己走路?自己穿衣梳头?能不能上学?能不能工作?

那天下午到病房来的,还有一男一女两个美国人。一个自我介绍说是市里医疗卫生部的,另一个自称是社会福利部的。医院的报告,说有个残疾婴儿出生,便立即赶来看望。他们先向我们耐心解释维维将享受的各种政府提供的服务。其中主要是体能,职能和言语治疗。这些治疗从婴儿一回到家就开始,有治疗师上门服务。接着,他们又介绍了附近有哪些相关的民间组织,可能会对我们有所帮助。这些民间组织都是由患者父母和患者本人组成。我们可以和他们取得联系。通过他们,可以获得各种信息。也可以了解患者成长过程中各个阶段的情况。这两个社会工作者的话语充满着关怀、同情和鼓励。但他们也暗示,抚养这样的孩子,意味着一生的承諾和责任。虽然当时对这些话,并不完全理解,但他们的语气让我觉得很温暖,很宽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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